生死安多线

“年12月20日。驻地大雪   今天运送物资进入工区,原计划当天返回安多县后勤站,由于气候极端恶劣,为保证安全定于次日返程……”  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,江西省地质调查研究院车队队长朱波在帐篷里写着当天的工作日记。   突然一个黑影在帐篷口晃了一下,继而发出嗵的一声,朱波放下笔凑上前去看,竟然看到高工许连生跌坐在地上,脸色惨白,还打着寒战。   “老许!”朱波摇晃着他,“你这是咋了?”一摸额头,烫手!赶忙叫来了司机熊晓文,两人合力把老许搀到火炉边,给他裹上了厚被子,“这样不行,医院!”   “没事,我就是牙髓炎犯了,头有点痛,躺着不行,坐起来好多了,等明天……”老许张了张青紫干裂的嘴,说得急又咳起来。   随队医师张爱平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,又是量体温又是拿药,“已经两天了,炎症下不去,持续低烧,他不吭声也不肯休息,手上实标材料图的转绘与资料整理工作一点不肯耽误,打了点滴吃了药可炎症就是消不下去!真急死人了。”说着边看体温计,朱波看他脸色都变了就问:“咋了?”   “都快40度了。”   “老许,你混呐!你是‘老高原’了,我们进藏前培训怎么说的?在高原上受凉、感染,能不能硬撑?高原性肺水肿会是什么后果你不知道?!”   老许没有气力争辩,费力地挤出一丝笑,喃喃地说:“出不去的。”   朱波何尝不知道,藏东南天寒地冻,呵气成霜,再加上夜黑风高,山路崎岖,一个不小心就是车毁人亡。“老许不能等,可派谁去呢?往返安多县城得两天,任务是一时半刻也耽误不得的,工区四辆车不能动!”   忽然他背起背包,一把扯起老许就往外走,他把自己“派”出去了!熊晓文紧跟在身后要求同往,朱波皱紧眉头想了想,捶了小熊肩膀一下,什么也没说,就这样三个人冲进了风雪中……   帐篷外,鹅毛大雪被猛烈的风吹得发了狂,风卷起包裹着沙石泥块的雪往三人嘴里、眼里、鼻孔里、衣领里灌,他们是睁不开眼也迈不开腿。远处的天乌云滚滚,狂风大作,似乎还在酝酿更大的风暴。两人好不容易把老许拖上了车,车子启动,近光灯亮起,灯前的白雾升腾起橘色的烟尘,却瞬间淹没在前方混沌广阔的黑暗中。   去过西藏的人都知道,夜晚单车穿越无人区十分危险。从工区到色务乡有多公里,色务乡离安多县城还有多公里,最难走的这公里,白天不迷路的情况下都要走上大半天。说是路,其实根本就没路,沿河道、山沟行进总是离不开弯道,平时进出工区靠的是自身车轮留下的印痕和标记,由于高原风沙大,加上积雪,印痕与标记时断时续已算是最好的情况,何况这大半夜的,就算有,也看不见。这一路会遇到什么困难谁都无法预料。   “朱队,我年轻,前半段我来开,你负责看地图和标记,咱们边走边找路。”小熊说着跨上了驾驶座。   越野车在颠簸中缓缓行进,同时打着近光灯和雾灯能见度也不足百米,相当于“盲开”。开始的一小段还算顺利,沿着车轮痕迹和断续的标记正常行进,车厢里很安静,朱波边盯着前方的路边不时回头看后座上的老许,小熊也把眼睛瞪得大大的,这样开了两个多小时,忽然面前出现了一条河,河水早已封冻,河床很宽望不到对岸,朱波和小熊犯了难,这是去安多的必经之路,从地图上看几乎也没有绕开它的可能。   “气温这么低,河水应该冻透了吧。”小熊这样说着,心里也没底。   “不行!严格遵守纪律,坚决不能过冰河,何况是晚上!”“往回开!再找找别的路。”朱波下了命令。   小熊一把把方向盘打死,原地转身,因为一旦转大了就找不到原来的车痕。车子开始往回开,开了约莫20公里,车痕凭空消失了,到处都平滑如新,他们迷路了。车子开始转大圈,一直从平地开到了山边上。“停车!这路不对!我下去看看。”“你可小心呀!这山边上啥都看不清楚。”朱波小心翼翼下了车,回身赶忙关上车门,他费力掏出GPS和罗盘,两个一起打,“坏了!”上了车,他哆哆嗦嗦地说:“我们是在往工区的方向跑呀!可惜了我那么多油了。”   “车上有备用油。”   “离开工区的时候,我都留给他们了,拉一次油进来不容易,他们要缺油是要耽误大事的。”朱波回答道。   “赶紧调头,回河床那,没别的路能走,也没时间拖了。”朱波睁着被雪粒子蛰红的眼睛看一眼老许,他已经半昏迷了。   小熊调转车头沿着印痕与标记向东南方向行进,大约半小时后发现又偏到了西北方向,这路怎么都在这打转转?于是朱波决定不管有无印迹与标记,只看仪器,直往东南方向奔准没错!这下两个人GPS加罗盘双管齐下,一点一点调整总算开回了先前的河床边。“这河宽但水不算深,冰不实虽容易陷车,但小心点开闯过去也不是没有可能。我来开,你去照顾老许。”朱波坐在驾驶室,稳了稳神,看一眼已经发不出声音的老许喃喃道:“我肯定送你出去。”   车子一寸一寸地挪动,车轮碾着冰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,仿佛要费力碾碎什么,心脏扑通扑通直跳,“冷静,千万冷静!”车厢里已是零下十几摄氏度,朱波却感觉一背脊的黏腻的汗。车子攀上陆地的时候一抖,把他们三个也抖回了人间!“朱队,我们过来了,是吗?我们闯过来了!”   来不及高兴,两人赶紧赶路,老许已经开始说胡话了,声音极低听不清楚。不远处狼嚎声传来,两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,绿色的光亮是狼的眼睛,朱波打开双闪,狼群瞬间散开了,只有远远的嚎叫声不时传来,两个人战战兢兢地开过了这段无人区,到达色务乡已是凌晨两点。   夜里温度越来越低,小熊一直跟老许说话,“老许,你可别睡呀!我们过了冰河了,就快到了,家里嫂子孩子可都等着你回去呢……”小熊说不下去了,就不停地摇晃着老许,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,只知道路两边开始有了藏族同胞的矮屋,天渐渐露出微光,风雪小些了,车灯拨开浓浓的雾气,前方远远出现一束温暖的光不停闪烁,那是接到通知的医院大门口接应。快要虚脱的两个人真想抱头痛哭一场,大家费力拉开冻瓷实的车门,把老许送进了急救室……   “快救救他。”朱波哽咽着说。   后记:   后来许连生被诊断为轻度高原肺水肿,这病慢的话两三天,快的话几小时可能就会死亡。据许连生讲,朱波、熊晓文彻夜送他下山的经历令他终生难忘,后来,我们向朱波求证故事里的一些细节,这铁汉忙摆手“那是冻得流清鼻涕,哪能哭!”可平素不苟言笑的脸上分明是害羞的笑意;小熊对这段经历很是骄傲,“等我们下车的时候,四个轮胎的边缘都被冻硬的岩石削烂了,乖乖,就这我们没翻下山是奇迹呀!”   记得有一次和朋友说起地质队的故事,朋友开玩笑:“好歹有那么高的津贴。”我没有说话,只是掏出手机翻出一张同事的野外工作照,当他看到我们的地质队员被风雪裹挟,眉毛、胡子被雪花染白,拿着矿石站在风中被冻得面色乌青、嘴唇发紫……朋友说:“对不起。”那看似丰厚的高原津贴,其实是他们“生命的折旧费”!   如果没有对祖国深深地爱,没有那涌动的地质情怀,谁能抛下家中日渐老去的双亲?如果没有对祖国深深的爱,没有把国家的重托扛在肩上,谁能抛下家中守候的妻子和咿呀学语的孩子?如果没有对祖国深深的爱,没有在心里放飞那一个地矿梦,谁能割舍健康和名利驻守雪域高原?   此时的江南又是一个暖冬,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影照射进来,并不觉得冷,而我却仿佛站在茫茫大雪中感受到灵魂的战栗。我看见了那片极寒的冰川,看见了那条路,看见了那辆车,它行进在那条布满天险的路途上,那就是我们地质队员的人生足迹——生死安多线!   

(作者 江燕 江西省地质调查院)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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